为人性癖耽佳句

[佳昱户晓]/三十新禧

*马佳三十岁贺文。

*现背,请勿上升真人。


马佳三十岁了。

  

庆生宴会厅布置得像婚礼现场。

  

几个掺和了这热闹的兄弟说,这叫喜庆,叫吉利。

 

蔡程昱进门的时候,满屋子红艳艳的装饰都把光反到大屏幕上的马佳脸上去了,实时直播里的昏暗和眼前的亮光两相倾轧,晃得他眼睛疼。王晰第一个发现他,“蔡蔡?来,来这儿坐。”他热情地招呼蔡程昱。“这孩子,进了屋子咋还戴着墨镜呢。”王晰捞来把椅子,一抬头没看全蔡程昱的脸,就看见硕大两个镜框子。“唉,前两天又熬夜了,黑眼圈太重,我等会,等会摘,不好看呢。”蔡程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乖乖巧巧地在一众哥哥身边坐下。

  

“这孩子,还是那样儿,要漂亮。”

  

蔡程昱气还没喘匀,听见主持人又报幕,马佳利落地换罢了衣服,套着最后一身造型上台。这衣服配得妙,半古风半现代,宽宽的大袖与长下摆,勾勒出好一个意气风发男儿郎。他顺手摸过桌上的歌单——马佳细心,给留在酒店看直播的宾客都备了一份节目单,最后一首歌是《白马篇》。

  

马佳说,这是三十岁第一天的最后一首歌,最能表达他个人的精神,他想把这种情怀,通过歌唱传递给大家,希望大家,能够满意。

  

毕竟是现场,声音没有录音室版本里的实,蔡程昱听下来,似乎更多沙哑,不是用嗓过度的噪,而是情绪上涌、难以克制的哽咽。“佳儿激动了。”王晰轻轻说。蔡程昱自知不够格评价,盯着屏幕上高高扬起手的马佳瞧了瞧,轻轻点了点头。

  

  

粉丝特别热情,马佳返场了两轮,最后一首又是饮酒歌。蔡程昱被酒店的暖气烘得缓过劲来,跟着众人一起唱,摇摇晃晃,拍拍巴掌,开心得很。

  

马佳确认退场之后,现场的大屏幕又开始播放视频,是亲朋好友给他录的生日祝福,蔡程昱听人说中场已经放过一遍,现在可能是想留一留激动的观众。

  

蔡程昱不知道自己的视频在第几个,正主儿不在眼前,看着自己傻乎乎地讲话,倒有些尴尬。他知道自己太容易害羞,于是借故离开宴会厅,想着在走廊里等个十分钟,只要在马佳到来之前回去就好。

  

他从二十几层的玻璃往下看,城市入夜,车水马龙,马佳现在正坐在其中的一点亮光里吧。

  

半个月前,助理告诉蔡程昱,要他记得给马佳老师录个生日祝福,他问清了年纪,犹豫了一会儿,说,“三十岁不是小事情,我想,我亲自写一下祝福语吧。”于是他从自己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中拿出宝贵的半个小时,铺开白纸,拎着黑水笔在化妆间苦思冥想。

  

“大家好,我是蔡程昱。”

  

从高二到大五,他的笔迹似乎毫无进步。他在心里默默吐槽。
“今天是我的好兄弟……”

  

划掉。(好兄弟

  

“是我的好哥哥……”

  

划掉(好哥哥

  

“是我亲爱的好朋友……”

  

划掉。(亲爱的

  

“马佳的三十岁生日。”

  

划掉。(好朋友

  

蔡程昱以为自己和马佳的关系不算生疏,却没想到连彼此称呼都要思索再三。

  

他在脑袋里回想自己和马佳相识的点滴,试图找到一个可以表明关系又亲切热络的称谓。

  

他只记得自己和马佳唱过一首歌。

  

当时自己在三天内记完歌词已是堪称奇迹,指导老师始终不太满意,要求他“体悟歌曲情感”。那时他和合作的马佳刚刚相识,甚至连相熟也称不上,焦虑无处排解,只好蹲在琴房外对着歌纸猛薅头发。也许是消失了太久,马佳出来找他,看清了他一脸苦相,便拽着他的胳膊拉他起身。

  

马佳说太累了,要去睡半个小时,到点麻烦去405休息室叫他。他替蔡程昱整整头发,末了又拍拍他肩膀,正正经经地说,“如果你不能体会这首歌儿的情感,没关系,我也不能,至少,你得表达出来你自己的感情吧。”

  

他就教了蔡程昱这句话。

  

也许不能用“教”来形容,甚至说不上是技巧,算是一种无奈至极的经验传授。那是蔡程昱唯一一次觉得自己和马佳像是同龄人。

  

算了,就用“马佳”吧,称呼全名全姓,正式又真诚。

  

“我在这里,祝马佳哥三十岁生日快乐!”

  

真正说到相熟,还是演唱结束的傍晚,马佳拎着两盒外卖去找他。马佳毫不吝惜地夸赞蔡程昱演唱出色,情感激烈,全然不在意自己才是被节目规则刷下去的那一个。蔡程昱已经记不清那天自己和马佳对着一个手机一起唱了多少歌儿,总之是挺开心的。

  

“虽然这个年纪距离我还有一点远,但它完全是我心目中成熟男人的象征。”

  

这句有点皮,希望马佳不生气。

  

蔡程昱突然就想不起来自己在那文思贫瘠的半个钟头里还写了什么。

  

他远远看见酒店楼下停了一辆车。也许是马佳。

  

推开门的时候,就听见自己的一句“天天开心”落下话音。时间算得还是不准。

  

近旁的高杨冲着屏幕扬了扬下巴,又对着蔡程昱微笑了一下。

  

他记明白了自己写的祝词。

  

“在过去的一年里,我们没有什么机会合作,但希望在新的一年,我们可以多多搅和!最后,祝三十岁的马佳,的音乐会顺利圆满。祝你身体健康,一切平安,事业更上一层楼,然后,多多人爱,天天开心!”

  

一个起落,一个转折,言辞恳切,句句事实。不错,蔡程昱想,这算是一段蛮好的祝词吧。当时写的时候,不知怎么想起了校友徐均朔最爱用的祝福语,是故倒数第二句,手一抖就写了上去,平心而论,这话确实带着好兆头。

  

录视频的时候,他突然想起,徐均朔在告诉他这句话的时候,也说过,“第一次写就是写给他家郑迪”。等话到嘴边了,他才想明白徐均朔和郑棋元的关系,极不自然地顿了一顿,他安慰自己,没关系吧,他又不是那个意思;没关系的,马佳应该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。

  

助理结束录制后立刻询问,是否需要稍稍剪辑,蔡程昱摇摇头,轻描淡写一句“有点紧张而已,算了吧。”就带过了。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,仅仅是面对一个摄像头,仅仅是完成一段一百来字的有稿讲话,为什么就会紧张呢。

  

  

门口一片喧哗,蔡程昱抬头,原来是主角入场,宾客起身相迎。

  

换下演出服的马佳穿了柔顺的私服,着意塑造的发型也散了一绺。不像个三十岁了的成熟男人,倒像个被长辈喊来参加饭局的年轻小伙子。

  

蔡程昱摘下墨镜。

  

他认识马佳两年多,除却在梅溪湖共事的三个月,廖老师的音乐会,只在某年春晚合唱中简短而间断地合作,又听说在金鸡奖现场差一点相遇,节目相错不远、却没有见到面,他似乎从来没有好好地、仅以马佳为中心地打量过他。

  

他知道马佳今天一定换了许多套高定,光是他见到的,就有满天星镶钻和正装西服,还有最后那干干净净一身少年白,但他觉得那些光芒都刺不破他的眼镜片,直到他看见马佳脱掉羽绒服,露出质地柔软的卫衣,点头冲目之所及的每一个人微笑。

  

他竟觉得马佳在这一刻最是漂亮。

  

  

主人入席,众人就座,蔡程昱晓得轻重,避开主桌,蹿到人少的一桌去了。

  

菜还没咽下两口,龚子棋晃荡着个杯子就往蔡程昱面前凑,“菜头啊,你不是这两天忙吗,极限操作啊这是。”蔡程昱搁下筷子笑笑,“马佳哥三十岁嘛,大日子,要来的,要来的,怎么啊,就许你来,我来还不行啦?“我怎么敢嗷。”龚子棋笑着锤蔡程昱的肩,“对了,好久没看到你们同台,,今年有机会吗?”蔡程昱想,龚子棋好烦,饭不坐着好好吃,偏要问东问西。“会有的,会有的吧,时间,你自个儿猜去吧!”一个好久不用的儿化音差点让他咬掉舌头。

  

龚子棋正欲再问两句,听到马佳开了话筒清嗓,不得不转过身去。

  

“感谢大家今天能来给我过生日,别的没有,好酒好菜,KTV设备,管够!大家吃好喝好,玩得开心!我呢,酒量不行,拼个力气干这一杯,敬兄弟们!”马佳提起红酒瓶倒了大半杯,深吸一口气,喝得一滴不剩,台下掌声立时雷动。蔡程昱跟着拍了拍巴掌,没由来一阵心慌。

  

现场数王晰资历最老,今晚最正式的祝酒词由他来讲。

  

蔡程昱眯了眯眼睛,生着狐狸眼的男人优雅地撑着椅背,不紧不慢地开口。

  

他说,三十岁就好像一种颇为别扭的嫁娶。一个男人送出去一点未尝情愿的年岁,收获一点心胸间的沉淀,再大大咧咧的浪荡子,也会有被时光当头棒喝的惊悟。后者说的不是马佳,但他祝马佳在人生最后一次可以被称为是“长大”的生日上,心中落差不要太大。世道艰险,他也祝马佳,从今往后,至少不常问心有愧。

  

好了,我要说的就是这些。王晰放下话筒,端起玻璃杯,一饮而尽。

  

蔡程昱在台下听着,他看同龄人们不过是在王晰开口的一瞬间噤了声,正襟危坐,在讲话结束后鼓掌一番,愣一愣又接着玩闹。他们都是可以听懂道理的年纪,但也仿佛就只是听懂了王晰说的每一个字。他听见身侧的之光大哥叹了口气,起身去找几个年长的哥哥喝酒,似乎要共情他们的感慨。到底是太年轻,蔡程昱自言自语,我不能,我不能感同他们的身受。那么我是否,他摸了摸冰凉的杯壁,要祝马佳一句“三十新禧”?

  

马佳方才结结实实干掉一整杯酒,现下有些晕,正挑着盘子里的花生米醒神。说来奇怪,超过三十岁,好像很多事就清楚起来,也有很多事一下子就朝他扑过来,使他犹豫、懊恼、烦躁起来。当然,一个男人的成熟不可能在三十岁第一天的午夜十二点整就达成,很多人告诉过他,这是一个不可逆的、缓慢的、时常伴随着钝痛的过程。

  

但他并没有被“三十而立”这个成语里所包含的社会公理与长老观念所吓退。妈妈旁敲侧击过一次,自己却是笑嘻嘻地回答,他可是明恋祖国,千万别拆散他俩。孟老师明里暗里也多番警告过,三十五岁之前不给成家。

  

当然,他绝不会沉溺于目下虚名。

  

美食,运动,粉丝互动,他的社交平台直白得一眼能看到头,但他不能一辈子只困在几首流行美声歌曲里。

  

尽管他马佳三十岁了,但他依旧想飞,他有自己的野心,关于歌唱,关于人生。他不认为自己会被眼前物轻易地绊住脚步。也所幸他至深挂念不多,爸爸,妈妈,弟弟,而已。且他不曾向什么人展示过软肋,极少数凌晨时天台上飘出的烟味与此刻的空酒杯算是唯一失算。

  

活泼的弟弟们举着酒杯坐在座位上,已经跃跃欲试。马佳和张超对视上一眼,笑了出来。毕竟,还是要活好当下嘛。

  

他从桌子上拎起一瓶酒夹到胳膊下,端起酒杯,从最近的邻桌开始敬酒。

    

蔡程昱啃完一块排骨,正感念其滋味堪称满嘴留香,抬头就见马佳侧身往隔壁桌去了,一时间那身影倒和记忆里的某只影子相重叠。

    

他慢慢地想了想,发觉两个飒然而去的身形原来都属于马佳。他还没想明白这般寻根问底的执念究竟是为了什么。

  

邻桌琳琅的碰杯声传来,听得蔡程昱口渴。现在的他已经学会了适时小酌一杯,俨然可在众人合宴中自得其乐。越过一圈起立祝酒的人,他看到马佳正笑着,似乎由衷地开心,他冲马佳的方向抬了抬酒杯,喝空了杯中的可乐。

  

倒上酒的时候,蔡程昱发现,自己似乎也由衷地开心。

  

他找到一种熟悉的感觉。他长这么大,这感觉仅在这两年,极其偶尔地、调皮地、隐晦不明地出现在他心头几次。

  

上一次这感觉出现,是听闻马佳又要开生日音乐会,他只想着得空和马佳一聚,又或者和众多梅溪湖的朋友们一聚,而不是隔空做些勉强的互动。那时候,他无暇看顾心中一点怅惘的由来,也忘记了那种久违的雀跃曾为谁而起过,他认为那是相识范畴下正常的思念,是长期社交体验匮乏下荷尔蒙扭动的、不安的萌芽。

  

马佳完成了那一桌的寒暄,端起酒杯要往蔡程昱这一桌来。蔡程昱第一个站起身,马佳一下就看到他,笑着抬高了自己的杯子,蔡程昱也想回他一个俏皮的小动作,却见马佳被人拉住衣袖,不得已回身接受又一轮的祝福。

  

就在那个微笑里,蔡程昱想起了那种异样感觉的初次降临时辰。

  

是《Grande Amore》公演前的试妆。

  

彼时马佳已经择定一身深灰,好以整暇地把手揣在裤袋里,看他手忙脚乱地穿上、剥下一身又一身漂亮衣服。服装师最后替他捧来一套同色系的西服,尺码偏小,蔡程昱咬着牙脱到只剩最后一层打底,套上衣服后,他记得马佳极其坦然地将自己从脸打量到了皮鞋,随后说,蔡程昱,真的很漂亮,我说衣服,当然你也是。

 

那时候蔡程昱被说得懵了,随便一个借口就奔出化妆间,一只手扯着歌词,一只手试图扣上扣子。那么冷的十一月,他却觉得自己身上的汗都要透了。手抬了又抬,手指扭了又扭,扣子还是灵活得像一条鱼一样。他暗骂该死,想这衬衫浆得好,怎么也滑不上,又暗恨自己没出息,区区一句礼节性的夸奖就把自己摇动得心神不宁。

  

此情此景,彼之心神不宁未必是不安宁,今之心性不定倒是真不平。

  

蔡程昱低下头,咬碎了牙齿般地告诉自己的五脏六腑这个消息:多荒唐啊,马佳就在邻桌敬酒,而我突然明白我爱他。

  

或许这词有些严重了,这感情可以被解构成是仰慕,是羡艳,是好奇,是欣赏,是喜欢。然而。


其中最重要者依旧是喜欢。


但他并不期望在这个档口和寿星本人开展一场罗曼蒂克。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清晨航班的起飞时间,记得钟点房的房间号码,却记不得自己有没有私信祝福过马佳。他的无措和欣喜在被他自己发觉的一刻就消失了,如同一朵玫瑰在迎接日出以前就已经凋零。

  

马佳终于来到蔡程昱这一桌。

  

“不好意思啊,昱啊……马佳一上来就奔着蔡程昱的酒杯去。


“呃,没事的……其实……”马佳弯了弯眼睛,笑眯眯地等他说完祝福。


其实蔡程昱并不会编什么得体深情的场面话,而他又不想让局面一时间过于官方,此刻如同一场采访陷入了“自由发挥”的僵局,他垂眸看向马佳端在胸前的酒杯,想那是写着这话的提词板闪闪发亮。


“我祝你,三十大吉……”

蔡程昱在那一瞬间想到,马佳的二十七,二十八,二十九,林林总总得有十二分之一包含他,甚至是,属于他。


于是他磨磨蹭蹭起来,不甘心放走这一段可供他以自己的生命活动为单位长度的,马佳的人生。


但似乎从没什么人喜欢用非整数计算日子,,宁愿赶得着急些、四舍五入得过于勉强些,也要用完完满满的十倍数。何况马佳是十足十的三十岁。


马佳一辈子,也就只有一个三十岁。


从今往后,他倒是可以拥有许多个“三十几岁”开头的故事,而他的二十九永不再回了。


这样差一点的数字,他该是会很少想起,连同这些缺数里的蔡程昱,应是亦如此。


他多情愿二十七、二十八、二十九岁的马佳已经体验过许多忧伤情事,舍得施舍给过路的自己半分眼色,让自己有机会至少一窥自己的心意。


“这孩子,怎么还大喘气儿呢。”马克在一旁打趣。


蔡程昱诚惶诚恐地回过神来。


在祝贺马佳万事胜意面前,这些昙花一现的美丽秘密似乎都不值一提。


“祝,祝马佳哥,诸事顺遂,身体健康,事业进步,呃……儿孙满堂?”


蔡程昱实在想不出自己怎么会憋出这样一句话。


这话实在奇怪,“儿孙满堂”,合该用在祝福新婚燕尔的夫妻时说,要么是说给过大寿的长辈的吉祥话儿。该是对一个男人或女人不带色情意味的生育能力肯定,顺理成章地迎合传统中国人一点潜在的虚荣心,又有半点不大会受教育水平而改变的生殖崇拜流露出来,或者可以理解为广义的晚年幸福——后继有人,欢声笑语,人丁兴旺——但用在祝福三十整寿,怎样也还是太超过了。


众人都被这一句砸得一愣,马佳眨了眨眼睛,“呦……”


他一时间倒是接不上这话。


“没有,我,我只想祝你……”蔡程昱吐出一口气,“祝你生日快乐,马佳。”


总而言之,蔡程昱完全地将自己从这祝福里择出来,就像折去一根早熟的李枝。那么多他在一瞬间设想过的以后,一下儿就全都不见,譬如什么北京四合院里因苦夏而摇动的大蒲扇啦,譬如冬夜里偎着肩头吃的铜炉锅子啦,譬如练声惊起的家雀儿啦,譬如夕阳下牵着手一块儿走的胡同道儿啦,都和他没了关系。


马佳该是反应过来一些,滤下了前面的,举杯就敬蔡程昱最后一句祝词,“谢谢,谢谢弟弟!”蔡程昱陪着干掉半杯,被马佳拽住袖子,“你还小呢,少喝。”蔡程昱已经红了脸,还在回味方才自己的语惊四座,“哈哈,儿孙满堂,都啥跟啥呀。”他推开马佳的手。


“没事儿,这一杯还是能喝的。”


马佳被他这接连两遍生生磋磨出不好意思,他定定神儿,想也许是蔡程昱有了喜欢的人啦,不自觉方方面面都和情情爱爱沾点边儿。儿孙满堂,他妈的,他在心里笑骂一句,老子以后要是记着你这话,临阵会不会被念叨得不举了?


“嗨呀,谢谢程昱,真没事儿,提前祝了呗,这话儿,哥等你在哥六十大寿的时候再来一遍啊!”马佳大大咧咧地拍上蔡程昱的肩,示意他这点小事哪足挂齿。


蔡程昱在说完第一遍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缓过来,他完全可以嘻嘻哈哈地用年轻人的憨傻把话漂亮地圆过去,但他哽着一口气,偏想借玩笑话说出口。他靠迷迷糊糊的模样掩盖一点毫无根骨的嫉妒与不甘,他实际是对那个此刻身处大江南北,尚且不知名姓的那位、会和马佳儿孙满堂的姑娘说这话。蔡程昱骄傲又苦涩地想,算我祝你和马佳举案齐眉白头偕老。


今生唯这一次。


蔡程昱看向马佳的方向,咽下嘴巴里的余酒。


说是口不择言,再叹也算真情实感。


马佳,我希望你日后家庭美满和睦,所以我祝你有个平凡的幸福人生。我祝你生儿育女。我祝你,儿孙满堂。


蔡程昱在今夜,得到了人生情感课的第一门A+,马老师告诉过他的,如果不能体悟事件本身的情感,没关系,至少他要完成他的感情。


他的感情就到此为止了。


想想看,马佳,他三十岁,确实很少有机会再任性了;他三十岁,是时候和世俗的目光站在同一战线;他三十岁,会留一点体面供人进退,他蔡程昱何必又自寻不快呢?


太难了,太苦了,蔡程昱被酒熏出一滴泪水,这究竟是谁的而立?


但他看到马佳又笑起来,于是他夹了一筷子蜜汁叉烧,好甜的,也跟着或真或假地笑起来。


此刻的马佳,如同他名字的写法一样,直率而粗糙。他根本没有想过是否在某一刻错过了来自暗处的注视,他至多只觉察到,自己似乎忘记了回应哪个弟弟的笑容。他所能眼见的,在今夜,只剩满地鲜花和漫天彩带。他热情邀请人们加入他的热闹,分享他的激情,成就他的生命。


他迟钝,他浅薄,他愚笨而单纯地快乐着。就今晚。

 


最后没有几个人清醒地离开酒桌。蔡程昱和几个年轻人合力把醉酒的“成年人们”挨个儿架回房间。


送完所有人,蔡程昱回到自己的房间,靠着墙壁滑到柔软的地毯上。十二点已经过去了,自己终究是忘记单独私信一句祝福。他戳开闲置已久的对话框,敲下“生日快乐。”,点击发送。


又点开朋友圈,放上一张自己模糊的抓拍,写下,“三十新禧。”,@马佳,他发消息总喜欢加句号,有时一行消息会因为这一个小句点而突兀地长出一整行空白。助理吐槽过他许多次,讲他打字还发错别字呢,怎么就这么讲究符号。蔡程昱谁也不告诉,想这是自己对发消息郑重其事,像正经措辞,像严肃宣告。


但眼前这个句号好像圈住太多空白了,他想了想,把句号删掉了。又想了想,把朋友圈设置成仅自己可见。


马佳瘫在柔软的床上,还没有进入梦乡。


手机叮叮当当响个不停,他索性关机以求清净。


马佳想起,自己某年过长沙,是春天的时候吧,一条必经之路上种满了花树。风一刮过,带下好些粉瓣。他并非有意避开那些花瓣,只是心里隐隐觉得不愿沾染这些纷扬的小东西。他也没有加快步伐。却不想,好风爱遗换,他片叶也不沾。

 

 

——END——

作者的话:祝马佳三十岁生日快乐。文章里王晰的祝酒词是这样,我要说的,也就是这些。

另:提前发这篇,是希望大家在1月9号可以好好听歌,快快乐乐,私心希望佳昱可以同台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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