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谙

天知道物是人非离散场，柴米油盐色迷窍。

生一个男孩子，养一个女孩儿。

养大一个男孩子，

养一个大男孩子，

和从自己体内生出片情感出来又有什么区别呢。

儒释道这东西很好笑，男人长大了，就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。作为继承，作为记忆。男人于是依靠征服女人的荇器官和留种来验明正身似的。但如果是一个男人征服一个男人的荇器官，一个男人涉进一个男人的荇器官、从心灵肉体上都征服了他呢；又或者一个男人甘愿让另一个男人来征服呢——而他甚至已经征服了自己身上的那个男人，这些东西就变得缺乏说服力起来。

牵扯间子孙绵绵，每一口爱你都是去/他/妈/的儿孙满堂。怎么不能说，他自己生、养了一个男孩儿呢？

他交付他的精血，他剖开自己的心脏。生植器官除自渎之外的使用权、车子、房子、无后路可退时最后一点打点，全都给他，几乎可以让他光明正大说出那三个字了。但他好像又很贪图安定和中庸似的，太喜欢了，反尴尬无措了。不如狠狠一个拥抱来得坚实有力。

他觉得自己挺老，但令他剖开整个自己的男孩子，不，男人，又是什么身份，什么辈分呢。简直可以说是乱伦。那男人温顺恭谨像一个儿子，浪荡娇媚如同情人，勤劳温和似丈夫或妻子，威风扬扬又肖父亲。他不知道该把自己蜷缩成一个什么姿态来面对或大或小的他。

他不愿说自己是失败的，也不能总在做碍体位上占据上风。他被捧得团团转了，狼狈地僵着脖子从方向盘上被戳醒时竟也感叹上苍垂怜，下一刻又暗道去/他/狗/屁/的老天，分明是我男人足够爱我。

说不好是情至浓时恨别离，还是经年之痒患得患失，看着他、抱着他的时候总是心室满盈的。又非要争一口气，凑点不圆满，以便使未来某日算计得逞天降蜜语的自己显得英雄盖世些。到底闷嘴葫芦受了遭，英雄没逞来，惊喜变墓前致辞。

但好像也还平静，也还丰满。来年给他买花上坟，可以一边狂打喷嚏，任体液挥洒如同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分喷洒一身的精叶，一边念叨自己像又是把某人从身体、灵魂里产育出来了一样。

然后就可以一边拍拍石头，一边紧紧围巾、瞅瞅天、跺跺地，来上一句，瞧，这是咱们儿女成了行。

——完——

太跳跃的演进，太激昂的表意。

滂沱到令人痛苦的情/欲和爱意——哪怕时隔二十年来旁观，仍让人不忍触碰。

（我不信邪，让我发出来！）